清乾隆59年的4月的一天,在直隶衡水县旧城村的赵家客栈里,来了两位贵客,两个人全都是京城口音,一高一矮,矮的胖乎乎的,面色白净,自称姓刘,是个做生意的;高的身板挺拔,满脸络腮胡子,刘老板说他是自己的保镖,叫冯光。两个人要了两间上等客房,住了下来。
客栈掌柜的见多识广,一看就知道这两位不是善茬,于是吩咐伙计们要好好伺候,千万不要让人家挑出刺来。
客栈掌柜的眼光果然不错,这两位还真大有来头,刘老板本名刘全,是乾隆皇上眼前红人和珅的管家,冯光则是和珅的贴身侍卫之一。两个人跑到这里来,就是为了给和珅做一件事——盗取旧城宝云寺里的千年不死草。
这千年不死草据传是是唐朝大诗人王之涣所种,唐开元二年,王之涣到衡水县当主簿,临行前,他在丞相张九龄家取得了马蔺草,亲手种在了宝云寺里,这草不贪肥水,哪怕三年滴雨不下,数月水淹没头,都照样活得旺旺的,人们都说这草王之涣为政清廉的标志。
最近几年,关于和珅贪腐的传言已经在大江南北传得沸沸扬扬,和珅也怕有朝一日乾隆皇上不在了,自己会被追究刑责,于是想在世人面前做做样子。他本来想直接派人来衡水,把这马蔺草移栽到自己府上,如果种活了,就可以向天下人宣告——他和珅也像王之涣一样是个清官!可转念一想,又怕万一种不活,惹得天下人耻笑,这才派刘全和冯光来衡水旧城,让他俩偷一丛马蔺草回去,先种种试试。
这等差事对刘全和冯光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?两个人住下的第二天,随着上香的众人进了宝云寺,仔细查看了马蔺草种植的位置。到了半夜,两个人悄悄出了客栈,来到了寺院的东北角,看看四周无人,冯光垫步拧腰噌地一下就跳上了院墙。刘全在下面缩着脖子等着,可没过多一会儿,只听冯光在墙上叫了声“咦”,随即就跳了下来。
刘全纳闷,忙问出了什么事儿?冯光摇摇头说:“刘管家,这庙里有些蹊跷,咱们还是慎重些为好。”
刘全吓了一跳,冯光神色紧张地告诉刘全,今天白天踩点的时候,他看得清清楚楚,寺内东北角是一片空地,什么都没有,可刚才自己跳上墙去,却突然发现墙角处立着一尊高大的石碑!那石碑足有千斤重,断断不可能是寺内的僧人刚刚移过来的。
听了冯光的话,刘全也有些半信半疑,他和冯光回到了客栈,两个人后半宿一直没睡。第二天一大早,两个人就进了宝云寺,径直来到了东北角,一看,冯光就呆住了——东北角就是一片空地,什么也没有,冯光又领着刘全在庙里转了一圈,这才发现他昨晚看到那块跟墙一样高的石碑,原来坐落在寺庙中央的碑亭里。碑座是一个磨盘大的赑屃,正直脖子瞪眼地看着他们。
刘全恶狠狠地瞪了冯光一眼,说:“昨晚你眼睛是不是花了?我可告诉你,和大人交给咱俩的这差事要办不好,回头可都没好果子吃!”
冯光哭着脸看着刘全说:“刘管家,您放心,今晚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。”
当天半夜,两个人又来到了寺院东北角,冯光再次跳上了院墙,可刚上去还没站稳,就扑通一下掉了下来,刘全借着月光一看,冯光的脸都绿了。只听冯光哆哆嗦嗦地说:“刘管家,这寺里真有蹊跷,那个石碑又跑到墙角来了!”
刘全的鼻子都要气歪了,千斤的石碑会走路,这不是胡说八道吗?他让冯光再次上墙,然后把自己拉上去,冯光答应了,刘全上了墙,伸脖子往里一看,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,只见在离墙头一步远的地方,还真矗立着那方石碑!
刘全缩了缩脖子,把牙一咬,指了指院子里那丛马蔺草,说:“蹊跷也得下去!你快去快回,挖了马蔺草,咱才能给和大人交差!”
冯光嘴里答应着,可身子就是不动。刘全急了,使劲推了冯光一把。冯光本来是武林中人,感觉到有人推他,下意识地一躲,他这一躲,不会武功的刘全可倒了霉,身子晃了几晃,朝庙里倒下去。好在他头脑比较机灵,就着往里倒的劲儿,一下抱住了石碑,整个身子顺着石碑出溜下去,竟然没有摔倒,反而稳稳地站在了碑座上。
看刘全进去了,冯光也不害怕了,他纵身就要往里跳,可就在这时,下面的刘全杀猪一样叫了起来:“救命啊!快来救我,疼死我了!”
半夜里,这惨叫声太瘆人了,冯光赶紧一哈腰,把刘全从里面拎了出来,将刘全背在身上,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客栈。
两个人进了房间,冯光这才发现——刘全右脚上的鞋不见了,脱掉袜子,脚上有两排明显的牙印儿!原来刘全刚落到碑座上,就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一只脚,要不是冯光手脚麻利,估计刘全的右脚就要留在寺里了。
两个人面面相觑,一直呆到了天亮,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。冯光出去看了看,脸色苍白的回来了:原来今天早晨,一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衡水县:宝云寺的赑屃显灵了,不但嘴里叼着一只鞋,而且原本直溜溜的脖子也变成歪的。
刘全一听,人都要傻了,他问冯光:“冯光,你说,昨天咬我的,会不会就是那只赑屃?”
冯光点了点头,说:“大人,我刚刚到寺里看过了,赑屃的脖子真的歪了,它嘴里叼的,就是您丢的那只鞋!”
刘全差点吓晕过去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对冯光说:“你赶紧雇一辆车,咱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!”
冯光点点头,又摇摇头,说:“那……咱们怎么给和大人交差啊?”
刘全气哼哼地说:“路上随便找几棵马蔺草就行,你不说,我不说,谁知道这草是不是宝云寺里的?”
两个人商量好了,一刻没停就离开了衡水县。他们把从野地里采来的马蔺草交给了和珅,和珅很是高兴,安排人好生照料,可没过三天,马蔺草就黄了。这下可把和珅气坏了——想给自己捞个好名声怎么那么难
五年之后,和珅因为贪腐被嘉庆皇帝赐死,刘全和冯光也被刺配山东,两个人被押着路过衡水县的时候,还求解差带他们到宝云寺看过那丛千年不死草,只见那草还是活得那么旺!
冯光问刘全:“刘管家,你说这草咱和大人怎么就种不活呢?”
刘全叹了口气,说:“连庙里的赑屃都知道咱和大人的手太贪了,不肯让咱们把庙里马蔺草带给和大人,贪婪的人都心肠狠毒,就是一棵野草,经咱和大人的手一摸,也活不了了!”